刑满释放不久,我成为了一起抛尸案的第一发现人。
01
“这是本市第三起垃圾点抛尸案,你知道的吧?”
“当然知道,我也是有看新闻的。”因为疲惫,我的口气并不好。
“得麻烦你再说一次今晚看到的事,尽量再详细些。”
我揉揉眉心,摸过眉角的那道疤痕,选择配合到底。
今天是周六,就在几个小时前,我和阿锐照旧在远离市中心的一处外来工聚集区做最后的回收工作。为了抓紧时间下班,阿锐干活的速度快了很多,我去一趟公厕回来就看见他上了车。
阿锐一直就挺急性子的,作为搭档总要多留个心眼,我就又在巷子里溜了一圈,没想到还真在暗角里发现了一个之前没看到的棕褐色麻袋。
我喊了阿锐一声示意先别倒车,走过去想将袋子搬运上车,结果却看见一滩黑褐沉红的水不断浸透流出。我正好奇里头装了什么,身后传来了阿锐下车的声响,想到之后反正也要拆袋检查,当下索性用蛮力撕扯那浸湿严重的地方。
“刺啦”一声,袋子崩裂开,我也跌坐在地上。
就在这个瞬间,耳边传来阿锐刺耳的尖叫声,我们的眼前,赫然出现了一具僵硬扭曲的尸体。
白炽灯亮得我眼疼,我说:“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了。”
“好的,谢谢你的配合。”
从警局出来后,我回到了破旧的出租屋里,喝完罐装啤酒躺倒在床上,充满血丝的眼如野兽般瞠着,刷着手机看相关的新闻快讯。
这晚,各大平台竞相报道、转载这起被正式定性为“垃圾场抛尸”的连环案。
桌上手机铃声突兀响起,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,闭上眼沉沉睡去。
02
我叫周宗全,一个三十出头,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。
我本来就长的比较凶恶,加上眉角有一道多年的旧疤,看上去更显戾气。所以除了阿锐,没有人喜欢和我打交道。
当然,我觉得大家不待见我的原因和我坐过牢脱不了关系。
我是孤儿,从小在福利院长大,成年后认识了一帮所谓的社会朋友,不慎走了歪路。我为人孤僻冷漠却唯独看重义气,那个时候很相信一个叫沈风的兄弟,却没想到会遭到他的背叛,被他亲手送进监狱。
那时年轻气盛,我欠了外债手头拮据,便听信了他的建议,两人约好半夜去偷盗他家亲戚的小型电器行。谁料店里坏了好几天的监控那天恰巧被修好,在店门口放风的沈风没被拍进画面里,单单拍下了我偷盗的行为。那晚之后,沈风被亲戚说服报了警,谎称只有我一人行窃,把监控录像递给了警方就这么把我给送进了里面。
这一进去,就是整整两年,我在牢里遭遇的种种不公,没人知道,我也不愿提起。
就在一年前,我才刑满释放。
有案底的人想要重新开始生活并不容易,几经波折,我才被相熟的狱友介绍到了一家与市环卫机构合作的“友爱清洁”公司里,成为了一名清洁工。在这里认识了阿锐,就这么和他搭档着干起了服务于市容市貌的差事。
本以为日子会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下去,哪知道会被牵涉进凶杀案里。
此刻涉案停工的我又开了一瓶啤酒,胡乱地按着遥控器转换频道,直到一场关于“本市连环抛尸案”的警方发布会出现在屏幕上,我才停下换台的动作。
“前两起案件和这起的相同点很明显,虽然杀人现场目前尚未完全明确,但案犯都选择在无监控的外来工聚集区进行了抛尸,不排除存在抛尸地点定向选择的偏执心理。
不同点在于,前两起被害人一男一女,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外来工。
第一被害人男性是被拾荒的李顺大爷发现的,第二被害人女性是被清洁工姜娜发现的。
而这第三起案件中的被害人是五十五岁的中年女性,系本地某玩具工厂刚退休的后勤人员。
这其中存在的联系还需要我们做进一步侦查。”
门铃突然响起,吓了我一跳。我刚一打开门,阿锐就敏捷地提着餐盒挤进了屋,招呼我一起吃宵夜。
我对他的不请自来感到烦躁,正想赶他回去,不料自己一时疏忽没把放在桌上的手机藏好,这下正好被阿锐给发现了。
他像忌惮我会发火似的,没有走近桌子,只用手指着那手机,小心翼翼地问我:“全哥,这手机不是你的吧?”
我见瞒不下去了,只能点了点头。
手机确实不是我的,或者说,它应该属于那个被扔在垃圾点的尸体。
03
可我也只是点了点头,并没有再多说其他的意思。
阿锐很着急,用力拉着我坐下,告诉我他今晚会过来是打算和我说一件事。
他不想再骗我了,“全哥,你不知道吧,其实我是女的。”
我怔住了,怀疑他是不是因为目击了抛尸现场搞得人都不正常了。
阿锐看我不相信,憋红了一张脸,二话不说就脱了衬衫露出瘦骨嶙峋的身子,和一件扁平的素色内衣。
怎么会这样?
一直以来,阿锐都理着平头,整个人硬邦邦的跟个竹竿一样,左脸颊上还有扭曲蜿蜒到脖颈的一大片烧痕,原来是个女的吗?
“我没打算骗你,真的,全哥。我只是找不到机会和你说,你见我第一面就错认我是男的,我想着那样也好,称兄道弟后关系才能更加亲密熟悉,其他人好像也看不出不对劲……”
我不想听下去了,气急败坏地拿起衬衫扔到她身上,让她赶紧穿衣走人。
但阿锐穿好了衣服,却没有离开的意思,她突然说起了我坐牢的事,说起我和她在狱所里曾见过一次面。
一年多前,我和阿锐是在一次“重塑新生·社会帮教”的演出现场相遇的。那个时候临近年底,我所在的狱所为了给轻型犯们一点温暖慰藉,特意向上级申请了公益演出,期间还让几个劳改得不错的狱友出了个节目上台表演,我不巧就是成员之一。
而阿锐是一个舞狮表演里戴大头娃娃头套的人。那个时候节目正在进行着,她在台上不小心被绊倒,头套掉落露出一张毁容恐怖的脸,很快成为了大家议论的焦点,她只能慌乱地解下马尾辫用头发遮挡住疤痕,狼狈地跑下台。
后来是我路过看见正在哭泣的她,稀里糊涂就坐到她身边给她递了纸巾。
没想到一个举动惹来一阵哭诉,我听她说着她因为一场火灾毁了容被前男友抛弃的事。
更没想到是,我的几句安慰会带给她温暖,成为救赎她的希望。
阿锐说了很多话,而我终于知道,我们会再次相遇,也许一直都是她在打听我、追随我。
我看着阿锐的眼睛,没来由地想到了真心换真心,鼻头一酸,打算对阿锐全盘托出这部手机为何会被我偷偷拿回了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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