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郁川自英国学成归来,跻身金融圈的事迹风靡全城。
采访邀约的人不胜其数,谁都想去分块蛋糕,我们社也不例外。
“刊登的封面是我用人情换来的,接下来采访机会就靠你们了。”主编用钢笔敲击桌面,掷地有声道。
“可是关于他的采访少得可怜,一看他就是不愿抛头露面的高冷霸总啊。”
“就是因为少,我们才要抢先!”主编气吞山河,仿佛我们一定能成功般。
会议结束,大家伙儿唉声叹气,都在感叹这次的任务比蜀道难还难。
“归归,你有把握吗?”同事挽过我手臂,叹气间随口问。
“没有。”
确实没有。
我和江郁川虽然领了证,但相当于“熟悉”的陌生人。
如传闻中的那样,他性子清冷,克己守礼。
又怎会为我破例。
“可你们好歹夫妻一场,只要你开口,他应该还会考虑的吧?”
晚上,我刚洗澡出来,就接到了闺蜜的电话,她听完我的叙述后,很是无语。
夜凉如水,冷风灌进,暖气还是不能达到温暖效果。
我走到大厅,把仅剩的窗户关了,室内安静得除了耳边滋滋的电流声,只剩下脚下踩地板的声响。
“我这个月见了他两次。”在闺蜜的质问声中,我说。
第一次是领证,第二次,是十四号。
现在阳台那还挂着他当时带回来的郁金香风铃,风吹过,它就会响一响。
次数比我和江郁川聊天都要多。
闺蜜在电话那边不可置信,很快又视为了然。
“宝贝,我说句难听的哈,我见过闪婚有结果的,微乎其微,你当初是怎么想到的?你还跟我说不要这么早结婚呢。”
她疑惑嘀咕。
我涂抹护肤品的手缓缓停滞在下颚,透过镜子看室内的装潢。
这别墅是当初和江郁川领证时就搬进来的,意外的是装修风格完全在我的点上。
江郁川这个人也是,恰好出现了。
说来,这么久,我从未想过值不值得这个问题。
反正就目前看来,挺好的。
“不过你还别说,江郁川这小子是真的有几分姿色在的,我现在想到他这张脸,都觉得你捡到宝了,大帅哥就应该和你这种大美女配对嘛。”
闺蜜还在那头津津乐道,我不禁失笑,护肤结束,把瑜伽垫拿出来,开始做睡前瑜伽,怕听不到声音,顺便将手机打开免提。
笑道:“大美女要维持美丽了。”
“只有运动哪够啊?”
她在那边神秘兮兮地好奇:“欸,话说江家那小子长得这么帅,那方面是不是……”
“这我可不知道。”我打断她。
3
我没和江郁川同过房。
领证结束他带我去商城逛街,没半小时,电话就响个不停,后来回到别墅,氛围说实话还挺好的。
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,既然领证了,意味着什么我清楚,只是,接吻的时候我还是紧张了。
江郁川或许也看出来,笑着轻揉我的脑袋告诉我不要害怕,这段关系可以试着慢慢相处。
新婚之夜分房睡,是我没想到的,但无疑也是心安的,特别是第二天醒来,身上多了张被子。
江郁川是个温柔且很有安全感的人,那是我的第一想法。
和他领证好像也不是坏事,是我的第二想法。
“你说他不会ED吧?”闺蜜听完我的阐述,惊愕大叫。
手机开上免提,整个房间充斥的都是她的声音,我被吓到,连忙把手机关小反驳:
“倒也不至于吧。”
“怎么不至于?现在骗婚gay可多了,我也实在想不出他要和你闪婚的原因。”
“如果不是那就更好,江郁川看起来,就属于那种不会技巧,只会蛮干的。这极品男人在眼前,宝贝你就要生扑上去,不留遗憾——”
闺蜜在那头斗志昂扬地教学,我听得面红耳赤。
刚想换个瑜伽姿势,一扭头,被门口突然出现的人,吓得往后摔去。
最后的记忆,只剩下,骨头咔嚓的清脆声。
4
十分钟后,我趴在床上,安静如鹌鹑。
一双宽大的手掌正附在我的腰侧,药酒冰凉凉扑在肌肤,伴随力道带来阵阵颤栗。
“等,等下,轻点。”
受伤的位置忽然被重重摁压,我疼得脚指头蜷缩,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闷哼了声。
身后的男人动作一顿,放缓力度:“这样会好点吗?”
夜晚寂静,他的声音低沉温润,从身后传来裹挟撩欲般,让人酥酥麻麻的。
我耳朵泛红,埋在被子里,重重点了点头。
刚刚闺蜜说完:“你那新婚老公也是,一个月不着家,怎么能让你有个好体验……”
江郁川就疾步冲了过来,眼神带着令人意外的着急。
亏得黄敏敏后边还贱兮兮地补充了句——“好好伺候我家宝贝。”
她是挂电话了,我尴尬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,现在出差回来的江郁川,还跪坐在身后给我揉腰!
不过,他的手法是真的舒服,很轻,轻到我快睡着了……
我试探性回头望一眼:“你要不就稍微使劲点?”
“不怕疼了?”
我视死如归点头。
他似乎轻笑了下,掌心往上滑,柔声安抚,“那待会儿就忍着点?嗯?”
他好像在哄小孩儿,我不好意思地转过脸,还没从他魅惑的笑中回过神来,身体突然一重。
“啊——!”
好疼!
我手臂发麻,眼泪氤氲,真的有一刹那想哭出来。
后腰的位置好像不存在了。
他是不是吓死手了!
“抱歉。”江郁川神情无奈又好笑,说话间,已经把手递到我脸旁,“实在受不了,可以咬着,很快就结束了,再忍一下。”
“骨头有瘀青,要活血,得用点劲儿,乖别怕。”
他语气缓缓,像风藏匿在夜色中,我浑浑噩噩地握紧他的手臂,只想快点结束。
完全没注意到,肌肤相触那秒,江郁川身体都僵了一瞬。
5
浴室的水哗啦啦响着,我维持趴着的动作。
如江郁川所说,相比刚刚,腰部的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。
闺蜜秒回信息,给我出谋划策。
“今晚就是个好机会,拿下他!”
“你是在说采访吗?”
“我现在开的是飞机,不是碰碰车。”
“……”
我气愤:“我现在都动不了,只想谈工作。”
不然江郁川又要去出差了。
“那你也要将他留下,你才能谈工作啊,至于怎么留,用我教你吗?”
她在那头引诱,我信誓旦旦地说不用,不就是找他帮忙吗,有什么难的。
我铿锵有力地敲完键盘,浴室门陡然被打开。
江郁川出来时,头发还在滴水,白色浴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,手正搭在下腰一碰就能掉的结上。
锁骨间的那颗痣,刚好沾出水珠,格外诱人,我不免被吸引了几秒。
身前人忽然笑:“还没睡吗?”
与他见面的次数不多,我差点就忘了在外人眼里高冷的江郁川,本身就是个爱笑的人。
我毫无防备地坠进他眼底那汪清潭中,脱口而出:“你要一起睡吗?”
“……”
“嗯?”
似是诧异,江郁川一贯平静的表情差点没绷住。
我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胡话,刚想解释,他避开视线,喉结滚动,吐了几个字:“等我,我先去吹头发。”
顿了,他又补充:“很快就好。”
“……”
浴室的门再度被关上,我与心脏不配套的脑子炸开了花。
紧紧裹住身体,生无可恋地请教黄敏敏。
她那边兴奋得土拨鼠尖叫。
“你说我待会儿该怎么跟他提采访的事情呢?”
“这题我懂,等他情动时,在他耳边说,保准同意!”
“他在金融圈让人望而生畏,那肯定是惯会把握距离感,职场上的事情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答应。”
“什么距离,你们距离是负的,不用担心!”
我:“……”
好好好,不同频,没法聊。
“图片你肯定看不懂,为了你的幸福,老娘压箱底的视频也发过去了,不用谢。”
聊天界面出现几个链接。
我一阵无语,刚想退出让她撤回,却不小心点开了。
偌大安静的室内,顿时多了一道少儿不宜的声音。
我吓得将手机丢掉,又手忙脚乱捡起,可还没来得及关掉,忽然撞进了江郁川晦暗的视线。
他头发还呈半干状态,碎碎地贴着额头,一股慵懒劲儿。
目光落在手机又看向我的脸,眉毛微扬,疑惑道:“你,是想和我一起看?”
……
6
不知道怎么到楼下电影院的,我身上裹得像个熊。
就因为我刚刚打了个喷嚏,江郁川怕我感冒。
“要开暖气吗?”他打开灯问。
我摇摇头,目光被星空顶给吸引。来别墅这么久,要不是今晚江郁川提议,我都不知道楼下还有个电影院。
“想看什么?”
他拿过遥控器,双腿敞开坐在沙发。
一目十行,我第一眼就看到之前情人节肆意宣传的爱情电影,想到刚刚的场景,我就有些囧,下意识脱口而出:“战争片吧!”
“……”
室内出现短暂的沉凝,江郁川视线落在我身上两秒。
唇角微勾,失笑说了声好。
很快,电影经典片头声响起。
暖气开了,温度明明不高,我却觉得热得慌,索性将衣服脱掉。
脱到一半,江郁川忽然看过来。
他有点小近视,工作的时候会戴上眼镜,少了几分平日里眼神淡薄,银边镜框加上头顶星空灯,衬得他人格外斯文败类。
尤其,浴袍不严实,偷偷露出了大片胸膛和精美到能盛酒的锁骨。
我一时间失了神,恍然对上他的眼,甚至忘了反应。
江郁川的眼睛是好看的,很符合晏几道说的那句“一寸秋波,千斛明珠觉未多”。
碎星透入,此时,那股坦荡劲儿,好像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
视线在空中交汇,双方眼神逐渐迷离,在他凑过来时我闭上眼。却忽然,一道轰响声震至耳边。
“砰砰砰!”屏幕的墙面碎成齑粉。
带着那份几不可见的欲望,也跟着被震碎。
我掌心摁压胸口,试图压制快得要破腔而出的心跳。
而一旁的江郁川则是捞过桌面的冰水,递过来后重新拿起一瓶仰头就喝。
一声不吭的柳下惠模样。
窗外,雨点在玻璃上卷成了珠帘,所有事物重新趋向平静。
……
“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。”
咖啡店内,黄敏敏搅动着咖啡,嘟嘴埋怨。
诚然,昨晚,确实是个好氛围。
我以为会紧绷着一整晚身子,可战争片结束,我就睡着了。
“没有感情很正常,这种事情得慢慢来。”
“慢到啥时候?你可别忘了你的目的,人家好歹也有夫妻样儿啊!你们这,亲都不亲一下,是有什么心事?”
闺蜜把糕点递过来时,我刚好收到江郁川出差的信息,闻言敲击键盘的手微顿,逐渐开始不自然。
其实昨晚……亲了,只不过唇相贴那一秒,我就被屏幕中的坦克声吓得把人推开。
仅剩的感觉只是,江郁川的嘴唇很软,还有沐浴露与冷调香薰交叠的味道。
他眼神晦暗,紧盯我好半晌,揉过我的脑袋,说:“不急。”
语气甚至没有被打扰兴致的不爽。
“宝贝,你要不换个人试吧?江郁川真不行。像个机器人似的天天出差,你想改善病情得猴年马月?”
黄敏敏义愤填膺,眼神坚定地鼓励道。
我哽住,嘴里的蛋糕都忘了咽。
7
江郁川出现得很及时,不仅仅是源于我想有个家。
还是因为我有亲密恐惧症。
父亲死后,我妈带着我改嫁到了刘家,那年我十岁。
被同父异母的哥哥哄骗到小屋时,我十一岁,刘奕十六岁。
已经记不清是怎么逃出来的,只清楚在无数个衣服被剥开,伤口被舔舐的噩梦中醒来,我满身大汗,心生恐惧。
我病了,严重到像个刺猬竖起防备,就连看病也只能是女医生。
高中时,我试着谈过一个男朋友,也想像其他人一样拉拉小手,亲亲小嘴,可后来才发现,这是痴心妄想。
家庭环境造成了我缺乏安全感,恐惧症让我不定时地对伴侣产生猜忌,我喜欢他吗?应该,可他一碰我,我就躲,我便不敢再喜欢了。
十几年来,我如同野兽在暗中窥视自己,挣扎到满身伤痕,最后无奈沦为释然,我想我会孤独终老,攒够去养老院的钱就好了。
直到江郁川出现。
被赶出家门的时候,是我自离开学校后,第三次见到江郁川。
那晚,他把发着高烧,浑身湿个透的我捡回了家。
没曾想,醒来听的第一句话,就是他的询问:“结婚吗?”
他那晚穿着烟灰色家居服,掌心拖过下颚,撑在床边缱绻又细致地看我。
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柔情,愣住两秒后倒是笑了。
“你怎么还记得?”
那是大三社团聚餐时开的玩笑话。
玩游戏时恰好就挑到了我们俩做惩罚,当时大家要挑歌词中的某句话,让我对江郁川说,那句话就是——“我想,你就是我要结婚的对象。”
说出的时候,很尴尬,我慌乱埋头,根本没敢看江郁川什么反应,好在大家都没当真,我也已经快忘了。
也没想过两年后,会真的实现。
和江郁川领证那天,天气不好,半边天很混沌,就像仓促兑现的诺言。
可我内心毫无惶恐,甚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期待。
以至于,当时兴奋的我都忘了问他提出结婚,是执着于玩笑话,还是源于其他原因。
8
回到杂志社,我将成功让江郁川抽空采访的消息告诉主编。
他满脸惊喜,却很快疑惑问:
“你也有亲戚认识江郁川?”
这倒不是。
我笑笑,正想按照事先准备的话术解释,茶水间那边传来几道欣喜的声音。
“真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,居然连江郁川都能请过来。”
编辑部的八卦女王柳小颜跟在张辛怡身后,眼中充满好奇心。
她声音很大,不一会儿把休息的人全部召集在了茶水间,主编满意道:“张辛怡早上刚跟我说已经请到江总了,托佟老师帮忙的。”
佟老师这三个字我听过太多太多次,未见其人先闻其名,因为我们主编是她的粉丝,很喜欢看她饰演的电视剧。
而张辛怡是我的死对头,有我的地方,必有她掺和一脚。
“采访的名额,是只有一次是吗?”
“当然。所以你确定是请到江郁川了?小时,人可要诚实哦。”
显然,相较于我的告知,主编更相信佟年的人脉。
回到工位的时候,张辛怡恰好回来,视线落在我身上两秒,往主编方向看去,笑道:“听说你也请到了江郁川了?”
我抿唇没回。
昨晚我是亲耳听到江郁川回复的。
他说:工作上的事情,只要你需要,我都会支持你。
可现在,如果张辛怡说的是真的,那就是他答应了两个人要来参加采访。
一个佟年,一个我。
“听说这次事情如果能成,就能升职加薪,时归这好像一直是你所希望的吧?”
“这是每个人都希望的。”我懒懒道。
张辛怡嗤笑:“可是你也不能说谎啊,我有我表姐,你有谁?”
“就是!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哈!”
“还别说,这次升职的名额是谁的我都知晓了,嗳,辛怡姐你能不能帮我问你表姐要张签名照啊?”
“……”
几个人轮流把张辛怡捧上天,我端过咖啡从他们身边穿过。
江郁川发来信息,我点开,声音顺着电流传来:“明天就回来。”
免提的声音在空间放大,那几人集体扭头看来,眼里惊愕明显。
“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?”
我置若罔闻,退出